第5章

接下来的几天，我和林予深陷入了彻底的冷战。

家成了寂静的战场，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。

他睡客房，我睡主卧，泾渭分明。

夏言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，穿着新买的裙子，像只花蝴蝶一样在林予深身边打转，偶尔看向我的眼神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。

我视而不见，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，并雷打不动地每周与靳屿见面交流。‌‍⁡⁤

靳屿话不多，但每次交流都言之有物。他敏锐地察觉到我情绪不佳时，不会多问，只会默默递过一颗水果糖，或者讲一个冷到极致的物理笑话。

这种笨拙的安慰，竟比林予深那些空洞的承诺更让人安心。

打破僵局的，是林家一月一次的家庭宴会。

这种宴会，说是家庭聚会，实则是一场小型的社交名利场。林家的亲戚、生意上的伙伴都会到场。

以往，我作为准儿媳，都是和林予深一起，扮演恩爱眷侣，替他周旋应付。

这次，林予深直到宴会前一天晚上，才用通知的语气对我说：“明天家宴，你准备一下。言言也会去。”

我正在看一份合同，头也没抬：“她去做什么？”

“她找到工作了，算是给她庆祝一下。而且，让她多接触些人，对她有好处。”林予深说得理所当然，“妈也同意了。”

林母同意了？我心底冷笑。那个精明的女人，恐怕是看出了点什么，想借机敲打我，或者，干脆看看有没有换掉我这个“不识大体”的儿媳的可能。

“哦。”我淡淡应了一声，不置可否。

宴会设在林家老宅。

我到的时候，衣香鬓影，觥筹交错，已经来了不少人。

我穿了一件低调的黑色缎面长裙，妆容清淡，却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。毕竟，我顾栖的名字，在这个圈子里，还是有点分量的。

很快，我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林予深。

以及，紧紧跟在他身边，穿着一身刺眼白色纱裙的夏言。

她显然精心打扮过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紧张，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拽着林予深的衣袖。

林予深正带着她，向几位叔伯介绍：“这是夏言，我资助的一个学生，很有才华，刚找到工作，带她来见见世面。”

那几位叔伯眼神微妙，笑着应和，目光却不时瞟向我这边。

我端了一杯香槟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，冷眼旁观。

夏言很快发现了我。‌‍⁡⁤

她像是鼓足了勇气，端着一杯果汁，跟着林予深朝我走来。

“顾姐姐。”她声音软糯，带着讨好，“你今天真漂亮。”

我没说话，晃着杯中的香槟。

林予深皱了皱眉，似乎不满我的冷淡。

夏言咬了咬唇，像是下定了决心，将手中的果汁杯往前一递：“顾姐姐，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，我敬你一杯。”

她递杯子的动作又急又慌，杯口一歪，大半杯橙黄色的果汁，毫无预兆地，尽数泼在了我的裙子上。

冰凉的液体瞬间浸透缎面，在我胸前染开一大片难堪的污渍。

周围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。

夏言惊呼一声，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要给我擦，眼泪瞬间涌了上来：“对不起！顾姐姐！我不是故意的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！我手滑了……”

林予深立刻将她拉到身后，像是护着受惊的小兽，然后看向我，眉头紧锁，语气带着责备和不耐烦：

“栖栖！言言不是故意的，她就是太紧张了。你没事吧？一件裙子而已，别小题大做，吓到她了。”

一件裙子而已？

小题大做？

我看着胸前那片狼藉，再看看眼前这对一个泫然欲泣、一个满脸维护的男女，怒火终于冲破了理智的临界点。

我放下香槟杯，拿起旁边侍应生托盘里另一杯满的红酒。

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，我手腕一扬，整杯殷红的酒液，精准地、毫不留情地，泼在了夏言那身白色的纱裙上。

鲜红的酒渍在她胸前迅速蔓延，像一朵狰狞绽放的花，比我这边的果汁污渍刺眼百倍。

夏言尖叫一声，看着自己昂贵的裙子被毁，脸瞬间白了。

全场死寂。

连音乐都仿佛停了。‌‍⁡⁤

林予深目瞪口呆，显然没料到我会当众做出如此“失态”的举动。

我放下空酒杯，抽出纸巾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溅到手上的酒渍，抬眼，迎上林予深震惊而愤怒的目光，语气平静得可怕：

“不好意思，手滑。”

“顾栖！”林予深终于反应过来，额角青筋暴跳，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，“你疯了吗？！你怎么敢？！快给言言道歉！”

他上前一步，几乎是指着我的鼻子，当众斥责：

“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！还有没有一点风度？一点容人之量？言言她是不小心的，你呢？你是故意的！你太让我失望了！”

风度？容人之量？

看着他那张因为维护另一个女人而扭曲的脸，我只想笑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低沉冷静，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男声，从不远处响起：

“予深。”

声音不大，却像有魔力一样，瞬间压下了现场的嘈杂和林予深的怒火。

众人循声望去，自动让开一条路。

沈述走了过来。

林予深的小舅舅，林氏家族真正的掌舵人。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，身形挺拔，气质清冷矜贵，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，扫过全场，最后落在林予深脸上。

“小舅舅。”林予深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，语气变得恭敬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。

沈述没理会他，目光落在我胸前那片果汁污渍上，然后又扫过夏言身上更狼狈的红酒渍。

他淡淡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：

“予深，失风度的是谁？”

一句话，让林予深的脸瞬间惨白。

沈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，动作自然地披在了我肩上，挡住了那片难堪的污渍。外套上带着清冽的雪松香气，和他的人一样，冷静，强大。‌‍⁡⁤

“裙子毁了，可惜了。”他看着我，语气平和，听不出什么情绪，“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休息。”

他没有问对错，没有理会夏言的哭哭啼啼，甚至没有多看林予深一眼，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，给了我体面和维护。

我拢了拢带着他体温的外套，低声道：“谢谢小舅舅。”

然后，我没再看林予深和夏言一眼，挺直脊背，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，转身离开。

走到门口时，沈述跟了上来，亲自为我拉开车门。

在我弯腰上车前，他微微俯身，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，低沉地说：

“你值得更好的。”